那些你不以为然的平常,也许却是他人无法企及的恩赏
2016-07-24 16:53: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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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吴伯凡 伯凡时间

这首诗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的世界观,让我告别愤青时代,从更理性角度思考人与世界的关系。

►又到了周末,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首诗。

可能每个人在年轻的时候都读过很多诗。80年代的校园是诗歌和摇滚的年代。有人说在20世纪有两个特别好的十年,一个十年是二十年代,那个时候的青年学生英姿勃发,头脑中充满着想象,有担当,有激情,那个年代产生了很多很好的,流传至今的文学作品。

再一个十年就是八十年代,这几年来,有很多人写了不少文章来怀念八十年代。有一个朋友这么概括八十年代:那是怎样的一个时代呢?一切都是从头开始,英雄不问来路。那是思想启蒙的时代,是充满激情畅想的时代,是穿军大衣、骑自行车、吃食堂、住陋室的时代,是老年人、中年人、青年人一起创造历史的时代。

那个时候青年学生读得最多的诗,就是北岛、芒克、顾城、舒婷这些诗人的诗。我刚开始最爱读的,当然也是北岛的诗。北岛的诗充满着一种火热的激情,说到北岛,大家都会想到那两句诗:

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,

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。

最能打动我的诗,最早是北岛纪念他的朋友遇罗克的诗。遇罗克在文革期间因为写了一篇文章被打成现行反革命。遇罗克被枪决的时候,从内部传来的消息他们得知,刽子手行刑的时候,他宁可倒在地上,也拒绝跪着。后来北岛听说这件事以后,写了一首诗,其中有几句是这样的:

我宁可倒下

决不跪在地上

以显出刽子手们的高大

好阻挡自由的风

黑暗中,一声枪响,

从星星的弹孔里

将流出血红的黎明

后来到了90年代的时候,一个很偶然的机会我读到了另外一首跟这首诗风格非常不一样的诗,这首诗是冰心写的。冰心大家都知道,但是她的这首诗好像流传得不怎么广,但是我第一次读到的时候就非常喜欢,而且这首诗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我自己的世界观,让我告别愤青时代,从一个理性的角度思考人与世界的关系。

这首诗写的是她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成了一个残疾人,那时候叫畸零人,畸形的、零落的人。因为这个梦她产生了一种无比的欣喜,平时她不会因为自己是个正常人而感到幸福,醒来之后她发现自己不是畸零人,由于有了这种的对比,她就产生了一种由衷的感激和欢喜。

这首诗给我的印象太深了,以至于后来我开始系统地阅读西方宗教和哲学的书。我发现,欠缺感,以及与此相关的救赎意识,是西方文化相当核心的一部分,因为欠缺,因为没有,让你对已有的东西产生一种感激的心情。

你现在拥有的平常状态,其实是一种被赏赐、被恩赐的状态,冰心的这首诗表达就是这样一种油然而生的感恩之情,一种人跟周围的世界由对立、由冷漠到交融的感觉。我的微信签名档用的是歌德的一句话:

多,还想更多,你就会失去所有,

而当你失去所有的时候,

你就会发现一丁点就足够。

而冰心的诗是从一种日常体验,上升到近乎宗教般的感受。我先给大家读一遍这首诗,然后我请我的朋友,江苏电视台主持人陈怡来读一遍这首诗,这首诗的名字叫《安慰》。

安慰

我曾梦见自己是一个畸零人

醒时犹自呜咽

因着遗留的深重的悲哀

这一天中

我怜恤遍了人间的孤独者

我曾梦见自己是一个畸零人

醒时独自呜咽

因着相形的浓厚的快乐

这一天中

我更觉出了四围的亲爱

母亲,当我坐在你的枕边

和你说着这些时

虽然是你的眼里满了泪

我的眼里满了泪呵——

我们却都感谢了

造物者无穷的安慰 !
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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